拜谒司马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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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到陕西韩城,不能不拜谒一座祠和一座墓。墓的主人是司马迁,祠就是为纪念他而建。

夏日的关中大地,有些闷热,可进入祠墓景区,却立感到一阵清凉,尤其司马古道两旁,松柏苍翠,透来丝丝凉爽的风。这条古道春秋战国时就有了,是当时通向长安的要道,路面风雨洗刷、突兀不平的巨石,证明着它的古老。

祠和墓的具体位置在古道旁的高岗上,略显陡峭。我们沿石阶而上,躬背前行,在通往顶端的途中,先后走过上书“高山仰止”“史笔昭世”“龙门才子故里”“河山之阳”的四座牌坊,便到了司马迁墓前。

墓冢所在是个院落,两株高大古柏遮挡了云日,让院内显得凉爽静穆。一座供祠立在那里,里面是一尊司马迁全身塑像。供祠后面即为司马迁墓冢,它呈圆柱形状,隆起的土堆上面长着巨大的分叉古柏,嵌入墓冢的墓碑上刻有“汉太史司马公墓”字样,十分醒目。

驻足在司马迁墓冢的旁边,一行的我们不禁感叹:这就是《史记》的作者——伟大的司马迁啊,他此刻和我们是如此接近!煌煌五千年华夏史,是他记载了三千多年,如果没有这位先人,不知我们这些后人将怎样去回望历史。眼前的情景,引发了我对历史的遐思。

司马迁出身于史官世家,年幼时即随父亲习字读书,十岁已能诵习《尚书》《左传》等书,受太史令父亲的训导,二十岁时又开始游历天下,遍访河山搜集古人古事、旧闻遗风,那个时期的司马迁,打下了扎实的史学功底,并已立下修史志向。如果没有中途变故,他也一定会继续做太史令,记述前朝历史,成为一个不错的历史学家。

但中途发生的李陵之祸,极大地改变了司马迁的一生。太史令当不成了,以这一身份去正常记述历史干不成了。在那个时候,遭受宫刑之人,生前遭人歧视、死后不能入祖坟,背负着这样的屈辱,活下去都无比的艰难。但是,司马迁没有选择沉沦,没有选择厌世,而是忍辱负重,以另一种顽强执着的方式去完成自己的夙愿,最终向后人奉献出“究天人之际,通古今之变,成一家之言”的鸿篇巨制,并以此成就了自己伟大史学家、文学家和思想家的历史地位。

到底靠什么力量做支撑,是来自对父亲的孝道?在《太史公自序》中,司马迁讲述了父亲对他说过的话:我们的祖先本是周朝的太史,远在上世就取得过显赫功名,后来衰落了,难道要断送在我这里吗?如今汉朝兴起,海内一统,贤明君主、忠义臣子的事迹,我作为太史而不论载,中断了国家历史的记载,对此我心里十分不安,你可要记在心里啊。司马迁也曾流泪答复父亲:小子虽然不敏,但父亲的话我记下了,我一定要把父亲编纂历史的愿望全部完成,不敢有丝毫的缺失。承诺的事情必须兑现,否则就是对父亲的不孝,也许就是这“孝之大者”,成了司马迁仍要立志修史的一大精神动力。但是我又感到,司马迁最大的力量最终还是来自他自己,是“究天人之际,通古今之变,成一家之言”的伟大志向支撑着他。他从历史上那些忠臣圣贤那里汲取了巨大的榜样力量,他在痛彻吟咏:“文王拘而演周易,仲尼厄而作春秋,屈原放逐乃赋离骚……诗三百篇,大抵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”。这就是司马迁,他以不屈的精神向命运顽强抗争,终成为辉耀古今的史学大家,他的人格精神和他的作品一样具有永恒的魅力。

想到这里,望着司马迁墓冢,我又增添了更多的崇敬之情。《史记》是在记述历史,可他不是简单地因循旧例、中规中矩,而是将《史记》写成了史诗。这部史诗,既为皇帝树碑,又为凡人立传,只要他们对历史有大的影响或贡献,就可以进到他的《史记》中来。“史家之绝唱,无韵之离骚”的赞誉是当之无愧的。班彪赞扬其文采,“善述序事理,辩而不华,质而不野,文质相称,盖良史之才也”。班固赞其史学家的本色,“其文直、其事核,不虚美、不隐恶”。这是多么可贵的历史观念和意识。

记得刚进墓冢景区时,迎面场地上矗立着一尊高大的司马迁塑像,只见他眺望北方,目光中似有巨大而焦急的期盼;又想起供奉祠里他的雕像,也是这样面向北方,神情与这尊十分相像。人们说,他是在焦急地期盼着那个降将李陵的归来,如果李陵以汉将的身份得胜归来,那么,司马迁身上的所有冤屈、耻辱,也将随之被洗刷。但是,我想这一切都已不重要,因为太史公的精神和他的《史记》已流传千古,并将继续流传和承继下去,它们将胜过一切。

你看,“龙门有灵秀,钟毓人中龙。学殖空前富,文章旷代雄。怜才膺斧钺,吐气作霓虹。功业追尼父,千秋太史公”,刻着著名历史学家郭沫若题诗的石碑就在太史公的殿前,这题诗代表着后世对司马迁一生的至高评价。

“人固有一死,或重于泰山,或轻于鸿毛”,司马迁和他的《史记》早已融入了中华民族的人生观、价值观。

司马迁祠最高台阶的院内那两棵高大的古柏,它们枝繁叶茂,遮蔽了云日。站在院内远望,古老的黄河向南流去,两岸生机勃勃,一派繁华,在历史与现实的交融中,我的思绪亦随之而飞驰。(王会杰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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