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索颜 作

中秋节临近，山河发电公司主管生产的副总康长义收到一些员工送的家乡特产。

康总过节不收礼，这一点员工们都清楚，但水果类的家乡特产，康总倒不是特别反感。平日里受到康总器重的，还有被康总着意培养的，或者是曾给康总添过麻烦的员工，就想趁过年过节的机会给康总送点家乡特产，以表谢意。山西的冬枣、洛川的苹果、户太八号葡萄、翠香猕猴桃、羊角蜜甜瓜之类的水果特产，康总虽然收，但也仅限于那种小箱小包，说是收个心意就好。有时候收得多了，康总就用来回赠别人：有人送他一箱冬枣，他就回赠一箱其他水果，说是“交换情谊”。

这个中秋节，康总共收到6箱洛川苹果，外包装一模一样。洛川苹果脆甜爽口，味道很好，但6箱这个数目对于康总来说有些太多。

中秋节后的第三天，员工吴晓军向康总请假，说老父亲病了，需回老家看望。康总批了他的假，并把一箱洛川苹果送给他，祝他的老父亲尽快康复，平平安安。

当天下午，康总接到吴晓军的电话，电话里吴晓军的声音有些异样：“康总，您送给我的不是苹果！”

“那是什么？”康总问。

“哎呀康总，我回公司再给您细说，现在我把这事给您汇报一下，您心理上先做好准备。”

两天之后，吴晓军从老家返回，直奔康总办公室。打开那个苹果箱，康总一看，不由得屏住了呼吸：箱子里没有一个苹果，整整齐齐地排列着10条“软中华”。

过了好几秒康总才缓过神来，他皱着眉头看了吴晓军一眼。吴晓军紧张得说话都不利索了：“康……总，我不会……对别人……说的。”

“好。”康总说，“我要调查一下这件事情，并进行严肃处理。”

10条“软中华”价值不菲，应该不是公司员工送的。员工们了解康总，不会送他这么昂贵的礼品。康总将思路投向外来的合作单位，一家新近加盟合作的煤炭供应商引起了他的怀疑，这家供煤商开始合作3个多月以来，多次煤检质量不合格，被他提出过多次警告。剖析了一系列的疑点之后，他马上给这家供煤商负责人小董打了电话，让他尽快来自己办公室。

小董第二天一大早就赶来见康总。

康总问：“小董，最近煤质咋样？”

小董答：“还行吧，康总。”

康总说：“你们卖煤，我们买煤，只要你们的煤质好、价格公道，我们就没有理由不买，对不？”

“可是……康总，”小董挠了挠头，嗫嚅道，“您手下的质检人员把关太严，我们的……利润太低。”

康总脸色一沉：“利润低？我们对所有供煤商一视同仁，执行着同样的质检标准，咋没见其他供应商说利润低？”

“康总，您太认真了。”小董压低嗓门说，“我是谁介绍过来的，您……应该知道吧？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康总平静地说，“我也不想知道。”顿了一下，他接着说：“不管你是哪个领导介绍进来的，我想这个领导都会支持我的工作。燃煤质量直接影响燃烧安全，也直接关系到我们单位生产的安全性和经济性，这一点作为电厂人哪个不懂？”

气氛有些紧张。过了几秒，小董问：“康总，中秋节我给您送的东西您看到了吗？”

“你送的啥？一箱苹果吗？”

“是的……嗯……不是的。”小董又挠了一下头， “是用一个苹果箱子装的……10条‘软中华’。”

“是这个吗？”康总拿出那个箱子，放到办公桌上。

“ 嗯……是这个。”小董说，“康总，这个……您可一定要收下。”

康总严肃地说，“小董，我怎么敢收下？你开了这个先例，如果其他供煤商也都如法炮制，我的质检人员该怎么把关？我的煤质怎么保证？我的生产安全怎么保障？”

小董讪讪地说：“康总，为公司的事，您何必得罪领导？何必伤了私人间的和气？”

“公司的事？”康总叹了一口气，语重心长地说，“小董啊，我坐在副总这个位子上，公司的事就是我个人的事，我有这个责任，我必须对生产安全负责。只有保住了生产安全，我才无愧于这个职位。公司生产上出了事，我难辞其咎！说得严重一点儿，你也应该知道，因为生产责任而坐牢的领导大有人在呀！小董，我身后的一家老小还指望着我养活呢。我的老父亲老母亲都80多岁了，妻子已经退休，儿子还在读大学，我家里的担子重得很呀！”说到这里，康总走到小董跟前，拍了一下他的肩头，说：“小伙子，你要理解我的难处。不是我死板，也不是我高尚，我只是明白‘在其位，谋其职’的道理。”他顿了一下，接着说：“把你的东西拿回去。以后你们把煤质搞好，我的质检人员自然不会为难你们。咱们仍然是很好的合作伙伴。”

小董既感慨又难为情地说：“康总，您真是个好领导！”

没过多久，康总发现，公司的供煤商见到他比以前更热情了，眼神里也增添了一份以前不曾有的尊敬。此后，他就将所有礼物拒之门外，包括员工送的水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