芦苇是一种古老生命力又极其顽强的植物,在水泽、在田边、在湖泊湿地,傍水而生,一丛丛,一簇簇,随风飘摇,看似平常,但韧性极强,尤其是秋冬之季,干枯的芦苇仍保持直立的姿态,像保家卫国的战士,被誉为“英雄花”或“生命之花”。
“蒹葭苍苍,白露为霜”,出自《诗经·蒹葭》。诗中的蒹是指没长穗的荻,“葭”说的是芦苇,初生的芦苇叫葭,蒹葭同科不同属。开花以前叫芦,花结实后才叫苇。因为在水边混合生长,芦荻、蒹葭经常被放在一起。
芦苇全身是宝,芦芽可食用,芦根可入药,芦茎可用于造纸、葺屋、织席和制作乐器,芦穗可制作扫帚。自古以来,芦苇就以它的实用价值受到人们喜爱。史料显示,在距今大约6500年的河姆渡遗址中,就出土有苇席残片。据推测其建筑的屋顶是先用苇席铺盖再铺上苫草。可见,芦苇的使用历史多么悠久。汉代《礼记·月令》中也有季夏之月,命泽人纳材苇的记载。宋欧阳修在《戕竹记》中亦有记载:“古者伐山林,纳材苇,惟是地物之美,必登王府,以经于用。”意思是说古人砍伐山木,向官府交纳木材、芦苇。宋沈括的《梦溪笔谈》和清吴其濬的《植物名实图考》里,对芦苇的记载则几乎涵盖了芦荻类植物的主要用途:药用、食用、编织席箔、筐篮、绞制绳索、作为建筑材料、充当薪柴等,可见芦苇在古时的农业社会中占据重要地位。
“葭墙艾席”“蓬户苇壁”等寒苦起家的故事都包含了芦苇的身影,文人也以此表达固穷守节之志。对布衣来说,编织芦苇既是谋生手段,也是清贫简朴生活的写照。在我孩童的记忆里,编织席箔、蒲制品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还很常见,都是当时外贸部门的出口产品。
关于芦的记载还有很多,《淮南子·览冥训》中就有芦灰止水的神话故事,于是,后世以“芦灰”为治水之意。这神话故事启发后世医家,用陈芦火煎药。《本草纲目》亦记载了它的药用价值。
自古以来,芦苇还是文学和绘画中的重要题材之一,关于芦苇的诗词和书画比比皆是。芦苇是秋天的使者,早已固化成文学中浪漫而美丽的符号。文人通过它来抒发春去秋来的感时伤怀、离愁思乡之情。“浔阳江头夜送客,枫叶荻花秋瑟瑟。”白居易用芦荻描绘出了秋风萧瑟的落寞之感。“钓罢归来不系船,江村月落正堪眠。纵然一夜风吹去,只在芦花浅水边”。唐代司空曙的《江村即事》短短四句,钓者悠闲的生活情趣和江村宁静优美的景色跃然纸上。“从今四海为家日,故垒萧萧芦荻秋。”曾经的堡垒,如今早已成为一片废墟,只剩了芦荻在萧瑟的秋风中飘摇不定。唐代刘禹锡借“芦荻秋”怀古,使这首诗成为怀古诗的经典之作。
时光走到今天,芦苇让现代人念念不忘的已不是它的实用价值,而是其精神象征和人文意义。芦苇是卑微的,但凡有点水的地方都能生存,朴实无华,普通得像身边的一把泥土、一块石子,又像茫茫宇宙中渺小的人。哲学家帕斯卡说:“人只不过是一根苇草,是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,但他是一根能思想的苇草。”
芦苇有坚韧、深情、坚贞不屈的品质,这些丰富的意象早幻化成它的人格意义。寒冬的漫天飞絮中,芦苇傲然挺立,像披坚执锐的战士,即使生命结束也不忘自己的责任,像我们身边默默坚守职责使命的人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