习近平总书记说:“要讲好家风故事,引导广大妇女发挥在弘扬中华民族传统美德、树立良好家风方面的独特作用,营造家庭文明新风尚。”我国古代留下了许多贤妻良母的故事,从这些故事中,我们能认知到女性对家庭的巨大贡献,感受到女性用爱温暖身边的每一个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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田稷子母教育儿子非理之利,不入于家
《诗经》中有一首《伐檀》,是伐木工人对不劳而获的贵族的责问。这是《诗经》中的名篇,文字简洁而内涵深刻,我们不妨来看第一段:“坎坎伐檀兮,置之河之干兮,河水清且涟猗。不稼不穑,胡取禾三百廛兮?不狩不猎,胡瞻尔庭有县貆兮?彼君子兮,不素餐兮!”
伐木工人奋力砍下高大的檀树,将它放在河岸上。风吹河水,泛起波纹。而伐木工人心中也生起了疑问,那些不稼不穑的贵族,凭什么能拿走农夫生产的那么多粮食,那些不狩不猎的贵族,为何他的高宅大院中悬着貆皮?对君子而言,最起码的一条是不能尸位素餐。
《伐檀》共三段,重章叠句、回环反复,每一段只有若干字不同,如第二段的最后一句是“彼君子兮,不素食兮”,第三段的最后一句是“彼君子兮,不素飧兮”。
先秦时代,《诗经》的功能不只是供人欣赏的文学作品,而是具有一系列相当实用的功能。人们在外交场合中引用《诗经》中的话,委婉表达自己的意思,也在家庭教育中引用《诗经》中的话,增加自己的说服力。
战国时期,有一位母亲的教子言行,令敬佩她的人想起了《伐檀》中的话。田稷子是齐国一位官员,有一天,他给母亲送来了一笔钱。母亲见到后并不高兴,她知道儿子的俸禄有多少,凭儿子的俸禄是绝不可能积攒下这么多钱的。母亲问田稷子钱从何来,是从其他人那里收到的吧?田稷子不敢对母亲撒谎,表示确是下属所赠。
母亲面带怒色,对儿子说道:“吾闻士修身洁行,不为苟得,竭情尽实,不行诈伪,非义之事,不计于心,非理之利,不入于家,言行若一,情貌相副。”这段话中尤为重要的是“非义之事,不计于心,非理之利,不入于家”这四句。义利之辨是君子的必修课,孔子、孟子对此多有论述。君子不是不言利,但要将义置于利之前,而且对于不义之利必持拒绝的态度。田稷子接受下属贿赂,属不义之利,实在不配再称为君子了。
母亲接下来的话更加锐利,朝廷给予田稷子官职和俸禄,他本应“尽力竭能,忠信不欺,务在效忠,必死奉命,廉洁公正”,由此我们能看到在田稷子母的心中一个称职的官员应当具备的操守。但田稷子廉洁失守,不能算是“忠”,他的所作所为与母亲的教诲相违背,不能算是“孝”。母亲不要不义之财,也不要不孝之子。说罢,母亲让田稷子离家。
母亲的话让田稷子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万分后悔,他将钱退回给下属,主动向齐宣王交待自己的罪行,要求对自己治罪。齐宣王听说田稷子母的教子之言后,由衷称赞,并免除了对田稷子的处罚。听闻此事的君子,亦称赞“稷母廉而有化”,并引用《诗经》中的话,进一步强化这则故事的教育意义。他们所引用的就是《伐檀》中的“彼君子兮,不素飧兮”,君子无功不受禄,怎么能够贪污受贿呢?
田稷子母的故事,记录在西汉文学家刘向的《列女传》中。这则故事,被刘向安排在此书的第一卷《母仪传》中,与之同传的还有著名的孟母三迁的故事。刘向在讲完一位女性的故事后,还通过“颂”的方式表达自己的观点。他为田稷子母写的颂是:“田稷之母,廉洁正直。责子受金,以为不德。忠孝之事,尽财竭力。君子受禄,终不素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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桓少君与孟光以俭约为美,留下贤内助的美谈
北宋史学大家司马光不仅为后世留下了《资治通鉴》,还留下了一些重要的家训著作。家训史上的名篇《训俭示康》,是司马光对儿子司马康的劝诫,核心内容是希望“以俭素为美”的家风能够传承下去,当效法古人以节俭为美德,拒绝奢侈与浪费。这样的思想也表现在他的《家范》中。
《家范》“取经史所载圣贤修身齐家之法,分十九门,编类以训子孙”。这部书以有益人心的家教故事为主,也包含司马光本人的一些评论。在他看来,作为贤内助的女性,“以俭约为美,不以侈丽为美也”。
司马光在书中提到的“以俭约为美”的例子有“汉鲍宣妻桓氏,归侍御服饰,著短布裳,挽鹿车。梁鸿妻屏绮缟,著布衣、麻履,操缉绩之具。”
汉代鲍宣的妻子桓少君,少君是她的字。鲍宣曾拜少君的父亲为师,少君的父亲欣赏他甘于清苦,遂将女儿嫁给他,并且给予丰厚的嫁妆。鲍宣对妻子表示,她生长于富贵之家,而自己出身贫寒,实在不敢收下这份厚礼。少君说这是父亲的一份心意,现在自己既然嫁给了鲍宣,愿意按他的意思退回嫁妆。于是少君退回嫁妆,换上了“短布裳”,与鲍宣共拉一辆简陋的鹿车回到鲍宣的家。
关于这辆鹿车,史书还有一段记载。鲍宣的孙子鲍昱有一天问奶奶还记得那辆鹿车吗。少君说婆婆曾提醒自己“存不忘亡,安不忘危”,自己怎会不记得那辆鹿车呢?在其语境中,简陋的鹿车代表贫寒的日子,生活条件改善了,但不要忘记昔日的贫寒,保持警惕,勿奢勿骄,如此才可使家道长久。
讲完了桓少君的故事,我们再来看梁鸿妻的故事,两者有异曲同工之妙。汉代高士梁鸿妻子的名字是孟光,这是梁鸿为她取的,因为她的美德如光一样灿烂耀眼。
梁鸿是扶风平陵(今陕西咸阳)人,品德高尚。史书记载他曾在皇家苑囿上林苑牧猪,有一次由于用火不当,导致一户人家受到损失。梁鸿找到这户人家,询问其损失,表示愿意赔偿。受损人家嫌梁鸿赔少了,梁鸿表示自己没有其他财产,愿给他家做工。梁鸿没日没夜地为这户人家干活,毫无怨言。
后来,梁鸿回到家乡,有许多人“慕其高节”,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,但梁鸿都没有同意。同县的孟光也“慕其高节”,别人给她介绍对象,她都看不上,对父母表示非梁鸿不嫁。此事传到了梁鸿耳中,他主动请人来提亲。
两人结为秦晋之好。孟光穿得漂漂亮亮地到梁鸿家,可梁鸿却连着几天不理她。孟光问为何不理她,梁鸿说:“吾欲裘褐之人,可与俱隐深山者尔”,而如今孟光着华服、施粉黛,怎么能忍受隐居山中的贫寒生活。孟光听后,心中颇感宽慰,因为她之所以着华服、施粉黛,是想“观夫子之志”,梁鸿果然是一个懂得出处进退、不慕名利的高士,孟光遂换上粗布衣衫。两人隐居山中,“以耕织为业,咏诗书,弹琴以自娱”。后来他们搬到苏州生活了一段时间,留下了“举案齐眉”的故事。梁鸿与孟光了解彼此的志向,志向契合,相敬如宾,亦相互成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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郑善果母期盼儿子传承家风,成为忠勤之士
传统中国社会以农为本,形成了“男耕女织”的性别分工,女性的劳动成果,同样是家庭生计的重要组成部分。古代贤妻良母将纺织视为自己的重要技艺,“慈母手中线,游子身上衣”,这项技艺能为家庭成员生产衣料,同时也是女性心灵手巧、勤劳俭朴的表现。《隋书》中记载了一位母亲,其子官居高位,仍坚持纺织,并以此教育自己的儿子。
她就是郑善果的母亲崔氏,出身于清河崔氏,这是魏晋南北朝隋唐时代的名门望族。史书记载崔氏“贤明,有节操,博涉书史,通晓治方”,具有较高的文化修养。崔氏的丈夫是北周将军郑诚,他为国战死,教育儿子郑善果的重责大任落在了崔氏身上。
由于父亲的功劳,郑善果年纪轻轻就继承了爵位,踏入了仕途。郑善果在公堂上处理政事时,母亲常端坐在屏风后听他如何处理,若处理得当,母亲便觉高兴;若处理不当,或者郑善果对百姓的态度不好,乱发脾气,母亲便会终日不食,流泪不止。
郑善果问母亲为何如此,崔氏对他说:“吾非怒汝,乃愧汝家耳。”她想起了自己的丈夫,是一个为人称道的“忠勤之士”,他为官廉洁,待人恭谨,不言私利,为国战死。她希望儿子应当以父亲为榜样,她深恐对儿子的教育不到位,使其“不知礼训,何可负荷忠臣之业乎?”她提醒儿子,自己能够有今天的官职,是因为朝廷对其父的关爱,倘若对百姓随意发怒,甚至贪图享乐而荒废政事,则不仅败坏家风,对不起父母的教诲,也有负于朝廷,有负于百姓。
崔氏勤于纺织,有时劳作到深夜才止。郑善果很是不解,自己做到了三品官,俸禄丰厚,母亲完全不需要再亲自纺织来节约家庭开销。他将自己的这番见解告诉母亲,母亲颇为失望,她以为儿子长大了,应该懂事了,听他如此说,分明是还未懂事。她告诉儿子,不要忘了自己的官职是从何得到的,是因为朝廷体恤其父。朝廷的恩赐不应独自占有、坐享富贵,而应该用来周济有困难的亲戚。崔氏如此想,亦如此做,史载“内外姻戚有吉凶事,但厚加赠遗,皆不诣其家”,人不到以免麻烦亲戚,但馈赠到以解亲戚的燃眉之急。
至于纺织一事,崔氏认为这是自己应做的事,“若堕业者,是为骄逸”,她将纺织视为保持自己节俭生活、防止骄纵奢侈的一种方式。崔氏常穿着“大练”,这是一种粗帛做成的衣服,“非祭祀宾客之事,酒肉不妄陈于前”。
在崔氏的悉心教导下,郑善果亦能做到为官清廉,克己奉公,还在隋末“考为天下最”,即在对官员的考核中获得优异的名次。母亲在身旁的日夜叮咛,就如一面镜子、一个号角,鼓励我们向真向善向美,在人生漫长的跋涉中,我们总能从母亲温暖的爱中汲取力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