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陕西,不少地方都拥有一个在千百年后依然值得铭记的人。他如皓月,如明星,如火炬,照亮历史夜空,为后来者指引方向。
就如司马迁之于韩城、张载之于眉县……而永寿县将这一殊荣给了张焜。
三百多年前,张焜来到此地为官,短短八年时间就将一穷二白的永寿治理得百废俱兴,让苦难深重的百姓得以安居乐业。
爱人者,人恒爱之。在永寿,张焜的事迹一直在百姓间口口相传,他的德行始终是为官者的一面镜子。
一城安黎民
清康熙六年,江西南昌人张焜到永寿任知县,此时的永寿不仅前后七次陷入战火,连年的旱灾更是让这里民不聊生。据统计,张焜上任时,永寿县的户口数由明朝中叶的6600户骤降为765户。
摆在新任知县张焜面前的,是一幅“哀鸿未集,黄鸟徒悲”的景象。《民国永寿县志》记载,当时百姓居住地“市肆无有,井臼无有,厩圈无有”,甚至连县衙的官吏都没有固定的办公场所,只能结草为庐或在百姓家的窑洞里处理公务。
“城池乃国家之保障,民之生聚,岂能长鞠为茂草乎!”见此情形,张焜十分痛心。
安居方能乐业。如果百姓居无定所,自然无法安心耕种,商贾也不会聚居于这种地方,久而久之,永寿县将会越来越没落。
“永寿民不聊生,不行拯救,实为官守者之耻。”张焜决定重新修缮永寿县城,并且修城经费要“上不动国帑,下不病民生”。
主意打定,张焜便返回南昌老家,变卖了自家的田产,又向亲朋好友借了一些钱,共筹得三千金。他携带所筹巨款回到永寿,大家都感动不已。“官员不搜刮民脂民膏就不错了,还自己掏钱来为百姓修城,真是难得啊!”一时间,乡绅们纷纷解囊,很快便凑够了修城的资金。
康熙八年八月正式动工,康熙九年六月永寿县城修缮完成,仅用不到一年的时间便完成了如此庞大的工程,张焜所付出的心血可想而知。
县城修好后,张焜立碑为记。他认为城池能迅速修好“有赖于督工勤敏者焉”,更是夸赞乡绅们“视公事若私事,视县事若家事,披星戴月,宿露餐风,经营善治,不惮劳苦”。而对自己筹款一事却只字未提,深藏功与名。或许在他看来,自己所做的一切,都是为官者的分内事。新修缮的永寿县城,墙立高山之上,城踞两山之凹,气势雄伟,金汤盘固,故取名金盘城。
近年来,当地政府对金盘城进行了大规模的翻修,并在广场上立起了一尊通体纯白的张焜塑像。他手执书卷,目光坚毅,风轻轻将其长衫吹起,一派凛然正气。
都说“苛政猛于虎”,但对于永寿百姓来说,“里下养马应差”不是虎豹却猛于虎豹。
永寿县路通三边,地理位置十分重要,每日驿马飞驰,车辆穿梭,各类差役使者络绎不绝。永寿县衙专门备有驷马厩房,但这些差役却把养马的任务又往下分派给里下的老百姓。
差役们每次到里下遛马,检查百姓准备的马匹是否健壮时,都要求百姓准备好酒好肉款待他们。但凡准备的马匹稍不合标准,饭食略不合胃口,这些差役便对百姓呵斥怒骂、肆意鞭打,更有甚者,还以各种名义强行索要马匹,以至于“每遇一差,传旗一到,里民值日者便魂摇胆碎”。
永寿百姓为了养马背上了沉重的负担,甚至到了卖儿鬻女的地步。而县衙的官吏因为惧怕这些差役在上级跟前说他们坏话,便对这些人的非法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张焜官职虽低,却见不得百姓受苦,发誓要将这一祸害百姓的毒瘤根除。他亲自撰写了《永革私派里下应差请详立石碑》立于县衙大门前。碑文开宗明义,义正词严:“今卑职仰思皇上爱民之心,各宪恤民意,不惜一身之劳,不屏独任之苦,不顾差舍之谤,永行禁革,以除私弊。”
为官避事生平耻。张焜上任之初,顶着被诽谤的风险革除了根深蒂固的积弊,为百姓卸下了沉重的枷锁,也为永寿县节省了许多不必要的开支。心中有百姓,肩上有担当,张焜的凛然正气令人肃然起敬。
古语有云:“一年之计,莫如树谷;十年之计,莫如树木;终身之计,莫如树人。”
科举出身的张焜,深知一个地方的发展离不开教育。然而,永寿县自明朝一名叫张弓的考生中举后再未有人登科。因七罹战火,当地的学宫早已化为灰烬,再加之永寿百姓当时普遍只能勉强果腹,接受教育对他们来说显得十分奢侈。
人才的凋敝让父母官张焜看在眼里,急在心头。他和当地名流乡绅一道肩负起了振兴永寿学风的重任。
仅历时五个月,一所全县集资建造的新学宫在县城东北角拔地而起。学宫修建速度之快、效率之高,皆可看出张焜树人之心切。学宫建成后,张焜立刻聘请老师,定期召集学生来上课,学规很是森严。
有了专门的学习场所,再加上官府非常重视教育,这一年大考,多年未有人及第的永寿县竟有两名学子上榜。这个成绩,震惊了陕西学界,“榜发,三秦竞传为奇”。
取得成效后,张焜又将目光投向了县城以外的偏远地区。为保证更多人接受教育,他决定由官府出资聘请老师在人口密度适中的地方设立义学,以便从每里选拔出的品学兼优但家离学宫较远的学生在此读书。
如果说设立学宫是为家境较好的学子提供了受教育的机会,那设立义学则是让寒门学子也能有出人头地的机会。眼里有民生疾苦,心中有百姓福祉,张焜担得起“爱民如子”这四个字。
地处黄土高原南塬丘陵沟壑区的永寿县,因土层较厚,百姓掘地百仞也挖不出一口出水的井。无奈,大家只得拿着罐子到绝壁之涧去打水,不仅不安全还耽误耕作,庄稼得不到灌溉,收成也十分惨淡。
“民之苦恒在饥,今永民又兼苦渴耶。”缺水,成为束缚在永寿百姓身上的一道沉重枷锁,张焜为此忧心忡忡。
“永民苦渴”其实由来已久。北宋时期,永寿县令吕大防曾将泉水引入县城,当地百姓将其称之为吕公泉。但时过境迁,泉水早已断流,难觅踪迹。
吕公泉的存在,也给了几百年后的县令张焜很大的信心。他带人徒步前往山中寻找泉水的源头,果然在分水岭附心中有百姓,肩上有担当,张焜的凛然正气令人肃然起敬。近一口气找到了三个泉眼,泉水入口甘甜,大家欣喜若狂。
第二天,张焜就拿出自己的俸禄招募民工修建水渠,“高者削之使平,陷者填之使耸。石堑则锤凿而通之,断岸则刳木以渡之。”终于将三处泉水汇成一股引入城中。此外,他还命人在城里砌了两个水池来蓄水,上游的水池供百姓取水,下游的水池则方便牲畜饮用。
没过几天,新的问题又出现了。“水道一带,土浮渗漏,得水不多。奈何?”“坚冰将至,水冻汲绝。奈何?”“无人勤修,不时淤滞。奈何?”……
张焜随即让匠人制作了数千个瓦桶,一个挨一个铺在水渠中,并在上面盖上一层厚厚的土层来防冻,还雇人按时疏通水道,确保了水渠“涓滴不漏,严寒不凝,四时无倾泻之患,可以世食水德于不朽矣”。
这条水渠,一直沿用至新中国成立后,实实在在造福了一方百姓。
史料记载,时任山陕总督听闻张焜治县有方,能力超群,便举荐他前往江苏、浙江一带处理军务。岗位变了,不变的还是那颗兢兢业业一心为公的初心,但不幸的是,最终张焜因积劳成疾去世。
学宫依旧书声琅琅,泉水还在叮咚流淌,永寿百姓所爱戴的张焜却已溘然长逝。
“乐民之乐者,民亦乐其乐;忧民之忧者,民亦忧其忧。”张焜去世的消息传到永寿,百姓恸哭,为他修祠寄托哀思。
永寿于张焜而言只是生命中的一站,但张焜的为政之德却是永寿流传至今的精神财富。
近年来,永寿县以发展全域旅游为契机,探索创新廉旅融合的路径,深入挖掘张焜的清廉思想,并借助永寿老县城所在地永平古镇的自然生态资源,将廉洁文化与旅游资源深度融合,推出绿色生态与清色廉韵为一体的“清风之旅”廉行路线,让游客在“一路清风”中,接受廉洁文化的熏陶和洗礼。而立有张焜塑像、张焜功绩浮雕的永平镇勤政广场,成为全县党员干部涤荡心灵尘埃、涵养为民情怀的重要场所。